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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史附三 问天亭放言 丁耀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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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史》附三 《问天亭放言》

注:此文扫录于中州古籍版(1999年3月第l版)《丁耀亢全集-下册》

  附三 《问天亭放言》

  丁耀亢 著

  邱玉常 邱石常 阅

  序

  听水声二首

  饭鱼行

  扪虱歌

  丙寅七月同孙江符闭百日关二首

  关中即事

  虎丘方开关

  橡槚山人歌

  磨剑行

  辛酉孟冬同九弟见复游五垛醉赠友人王子

  自城移家五首

  己巳孟夏自城归山作

  雹二首

  猛虎吟

  东溪园中晚秋怀邱五区

  石蟹

  老马

  老女

  老将

  老树

  放雉

  伐恶木

  雨后池上看注水

  春日山中独坐

  述往事诫子玉章

  春晚登东山

  咏盆中石菖蒲

  下第途间题壁

  独游废寺

  壬申秋避乱山居

  看东溪涨

  官军行

  哀朱太守

  哭王钟仙律诗四首并引

  五日采九仙山石菖蒲同李鹤汀泛酒

  同臧美斯刘奎墟从青霞君夜醉

  山中谢俗子

  远念旧游

  九日迟邱子廪不至明日欲追游东山又不果

  邱子廪赠诗山楼兼馈蔷薇露

  青霞洞

  南山白

  龙打雷

  拜明空和尚

  喜明空入山因捐山之东建寺

  读王钟仙遗稿

  殡李鹤汀方士南山下

  冬园散步二首

  谈天

  秋山夜静闻蛩

  问山中所遇

  盆中石

  盆中鱼

  盆中松

  癸酉仲冬独宿五莲山僧舍二首

  雪夜山房东溪寺晓钟

  春日山居即事二首

  过东溪随意往

  独酌池上

  同江雪门游淮心寺礼忏

  秋日山居即事二首

  醉

  白发

  琅邪台观海二首

  秋兴和子廪

  赠胡慕山翁二首

  醉归月下二首

  秋日雨后同李方壶九弟见复登超然台二首

  秋日山居

  春日过孙柔克同王中山登楼合壁间韵

  过刺史孙德履园

  东园文会

  山中怀京师大兄

  闻孝廉侄如云得上品牡丹兼询分花之法

  别德州孟幼舆兼寄卢得水进士为游岱约

  明空上人同大众开田

  题画《寒山图》寄长山刘永载二首

  秋夜

  诫薄交人

  天伦一日乐

  不答庵独坐《天史》告成二首

  怀鹤 并序

  序

  夫诗,无益于人而有益于人也。无益于人者,非如粟米布帛之能饱暖其躯;而有益于人者,文姬嫁胡之第一夜也。不宁唯是,鼻端虫出而山花能笑游人,林禽果落而黄鸟慧骂春风。若乃英州爨断,冷山之节未昭;夜间呼床,渡河之志不就。寒香引艳,似半出铁心石肠,又何怪不正不坐,不废芍药吟耶7宋儒学道之功,收于文信者较厚,而声伎自娱,未尝与方冠武也。岂非忠者勃起之事,性情濡养而生,非可谭说教诲而得也乎?天下亦得其性情之起、性情之厚者耳!忠孝毕收矣,安所取烂朝报而报应之也。野鹤先生携其元方,著书名山,旨存于彰善而权归于瘅恶,名其书曰《天史》,此其心何如者,不亦甚盛乎!然楚村一梦,天公至今未醒,纵其克定,而君子常受其施,小人常当其报,固不敦矣。矧其间或讹或呓,又多不可知者乎?吾羡夫山中之人而为此旷散之言也,吾悲夫山中之人而为此持世之书也。

  同杜晚学邱石常题

  听水声

  一

  水情一何怒,水性本自喜。奔腾势不休.崩湃互相倚。

  后先岂逼迫,动静有至理。触物不得所,吞咽何能已。

  突然岂无恨,不与乱石逆。自有气平时,回旋忽而靡。

  清静失常道,湍激因如是。何如下山泉,淡然甘且旨。

  上有余年木,下有长尺鲤。蛟龙不敢吸,时砺幽人齿。

  二

  在山水声清,出山水声浊。水声本无意,清浊各自乐。

  道根自溟漠,耳性分卑卓。触岸成雷奔,穿石如鸟啄。

  摇曳琴瑟来,聚散牛马角。终归沧海远.岂恋岩窟灂。

  万里方超忽,此地转悠邈。雷霆战龙螭,时去为冰雹。

  势散不散荠,力聚已摇岳。变化无常形,去留杳难捉。

  明月照不停,静者全其璞。

  饭鱼行

  小池秋气凉如涧,北风吹荷卷败扇。

  中有赤鲤成眷族,听惯履声识我面。

  大鱼强解知人意,鼓鬣扬髦有余势。

  小鱼伸喙呼为翁,不敢前行皆却避。

  强捷争先吞面饵,弱者乞怜众不理。

  主人下施岂有心,造化愚人应若此。

  我为小鱼气不直,到口彼夺空喘息。

  岂期一饵瞥然投,大鱼相持小鱼得。

  静观得失各有时,巧拙闲忙鱼不知。

  共游藻荇何其乐,投以美利来相拟。

  水天寥廓失常性,所得几何争不定。

  垂饵开端我不仁,何如饮水同清净。

  扪虱歌

  十年才一裘,敝组垂过膝。偶尔抛长儳,短褐曝檐日。

  悬鹑生洞窟,血肉感气质。物久造化蕃,谁非体之壹。

  不意鸡肋薄,借居有双虱。虱动自情性,我肤已先必。

  伸手得其处,累累走贯秫。微末具全灵,至理安可诘。

  也知在人掌,生死动哀怵。悲泣细不闻,但见奔藏疾。

  黠者走而免,愚者困无术。是虱在裤时,众虱呼为帅。

  儿孙聚都邑,往来自相率。不识惠迪理,狂肆恣狎昵。

  我身如块地,瘦骨争崒嵂。毛发构林圃,汗滓供饴蜜。

  覆载本无心,痛痒岂能悉。至仁虽不杀,多取诚可嫉。

  赦之必不悛,诛而严以律。豕腹饱彭亨,蚕食已盈溢。

  后羿贯悬轮,有畀投荒裔。不然漏法网,转使贪馋蜜。

  虱诉虽默默,匋匍对以臆。自言有恒性,终身无变色。

  趋贫不趋富,守白亦守黑。澹泊寡所营,取世何其啬!

  美服患人指,纳污有至德。水深不厌鱼,林茂多归翼。

  君实虱之母,一身广万亿。稼穑赖梳栉,陵谷随升陟。

  必欲私形骸,天地先尔匿。放归处大漠,扒搔广孳息。

  虱舌虽云佞,虱气本自直。我亦处裈裆,谁能逃此国?

  丙寅七月同孙江符闭百日关

  扫地焚香深下帘,冥心塞穴学参禅。

  耳根静不闻雷霆,眼界空能见圣贤。

  坐起自寻皆得所,人天无据总忘言。

  悠悠独返从前觉,欲渡迷津泛铁船。

  学不成狷反坠狂,回头廿载总茫茫。

  妄心才纵穷能锁,夙孽难追谤可偿。

  杯水偶迷浮芥蚁,篱垣常系触藩羊。

  萧然环堵开天地,止与人间隔一墙。

  关中即事

  风鸣窗语月拟鬟,万境无心细可参。

  阶竹入帘窥研水,瓶花眠镜隐屏山。

  沿墙蜗角无人缩,收网蛛丝坠地间。

  巾履脩然抛卷后,一杯苦茗共开颜。

  虎丘方开关

  闭门三月草称玄,满屋书声隔壁传。

  地似梦柯成国邑,人如剖桔出神仙。

  洞开门户苍苔合,辟破藩篱明月穿。

  君到自当排闼入,室中惊诧面光圓。

  橡槚山人歌

  山不卑,亦不高,四围翠玉横青绡。

  水不浅,亦不深,一溪寒殼鸣秋琴。

  家不贫,亦不富,涧有芹菘园有芋。

  酒熟还邀庞德公,粮空不累黔娄妇。

  身不勤,亦不懒,带索行吟长复短。

  树影牛眠菰蒲深,鸟声鸦舞图书满。

  长攙短锸露肘髀,日向山中种桃李。

  结茅劈岩架屋数十间,野花幽树栽成里。

  自饭黄犊入青林,归来濯足前溪水。

  溪上落花殷,溪下白云深。

  白云落花同气味,寒香澹澹渔樵心。

  痛哭长啸皆有悟,世人那复知其故?

  隐不成狷傲不狂,十年缩颈如寒鹭。

  不及空山扪只履,朝看山白暮山紫。

  雾暝烟霏不敢唾,脱衣独醉眠石底。

  眠石底,鹿麋践踏忽惊起。

  旁有草蔓刺入耳,芝兰盘孤香芳芷。

  采兰剪草全无功,欲请东山黄与绮。

  黄绮不见奈若何?蘼芜青葛自成窝。

  等待新松高十丈,满林明月听婆娑。

  磨剑行

  三尺照胆铜,烨烨奎璧天。

  世人不知珮,寒光冷冷沉入渊。

  自从剑去天夺气,壮士吞声幽鬼泣。

  魑魅横行蛇豕盘,霹雳搀枪满天地。

  燕丹怒竭荆卿死,秦争楚战乌龙睡。

  白帝入关赤帝藏,当时此剑生光芒。

  黄金为鞘玉为错,鹿卢宛转星辰装。

  寒冰射眸月在手,白虹刺天光烛斗。

  重匣深掩鲸鲵灭,千城坐镇风雷吼。

  从来治乱各有时,剑随气运那得知?

  凡铁弄权利器隐,屠龙反以屠狗嗤。

  苔蚀土绣日月黑,锋韬锷敛神明私。

  岂知宝器终难散,亘天夜半惊雷焕。

  又随拂拭上青云,不向丰城埋紫电。

  人间刀戟铮铮鸣,神物一出皆无声。

  泰山砺石淬东海,提挈天于归神京。

  剑兮剑兮光陆离,行藏用舍皆吾师。

  但愿功成不用杀,五陵轻薄何足为?

  辛酉孟冬同九弟见复游五垛醉赠友人王子

  王子吹箫过海东,翩然一鹤来相从。

  才离华岳山头井,却憩莲花海上峰。

  摩娑青天如石壁,手量银河几千尺。

  唾月呼烟到九仙,踏遍昆仑恨天窄。

  九仙只在东海岸,遥望蓬莱隔一线。

  不须东致安期生,对岸长揖可相唤。

  有客西来瘦似樗,放歌提酒歪骑驴。

  赤松未遇传丹诀,黄石曾逢得素书。

  丁家兄弟皆仙骨,不向人间恋华发。

  同跨金鳌醉里回,一杯先吸沧洲月。

  自城移家①五首

  佘自乙丑秋营东溪书舍,结茅种树,决计卜居橡槚山之阳。至戊辰九月,复造煮石草堂焉。是月,自城移家,因为诗以落之。

  一

  十年蹙蹙竟何之,早种荒崖数亩苗。

  坐看流云知变态,闲疏灌木耐横枝。

  山川住久通灵气,风雨频来启静思。

  敢藉终南丛桂隐,牛衣终有放歌时。

  二

  陶令儿郎诸葛妻,妻能炊黍子蒸藜。

  一家命薄皆耽隐,十载形劳合定栖。

  野径看云双屐蜡,石田得句半犁泥。

  泉清不以濯牛耳,坐听山禽近水啼。

  三

  百计谋生为养身,养身无道遂劳神。

  园林苟有应知富,书卷犹存不为贫。

  带鹤算粮多一口,举杯邀月止三人。

  谁能共结忘机社,海鸟溪云已卜邻。

  四

  闲看秋水洗云根,岚气氤氳绿满村。

  黄石赤松仙眷属,丹山碧壑古乾坤。

  迷蕉觅鹿原非梦,破桔寻棋别有门。

  抛却长儳拾橡栗,欲将樵牧养儿孙。

  五

  南山石烂水清清,歌罢牛眠一笠横。

  妄相顿从霜叶落,道心忽向月华生。

  闲行课鸟占农岁,夜起瞻云识晓晴。

  欲啜糟醨求独醉,田多种黍类渊明。

  ―――――――――――

  ①題目为校点者所加。

  己巳孟夏自城归山作

  枯木向人尊,寒鸱啸野昏。静观山欲笑,行共石忘言。

  云老鲲鹏困,风高鸟雀喧。乾坤犹解脱,何物羁笼樊?

  雹二首

  一

  忽尔阴阳谬,讵言上帝庸。物当一日劫,运值片时冬。

  跋扈骄雷电,玄黄战火龙。至人凭化理,端坐转从容。

  二

  雨点大如手,暴炎忽暴凉。云乘妙蚬变,冰挟飓风翔。

  不识物何罪,翻疑天欲狂。何当立消灭,悠久在春阳。

  猛虎吟

  昨夜山头七里雾,黑风吹折南崖树。

  猛虎白日绕林行,伥鬼褫衣为驱路。

  不食麋鹿但食人,上帝命之为不仁。

  爪牙雄武有天纵,古往今来称大臣。

  东溪园中晚秋怀邱五区

  石棱松鬣澹涓涓,潭水知秋爽气先。

  一壑阴晴分晓色,千林高下出疏烟。

  霜寒渐老垂藤甲,日薄犹鸣抱叶蝉。

  晚上小楼新酒熟,无人辜负菊花天。

  石蟹

  山蟹以石名,狰狞瘦甲成。小身不自量,具体也横行。

  香含霜雪味,寒入齿牙声。我亦持螯客,搜寻欲解醒。

  老马

  老马关山远,孤鸣声带秋。西风双掠耳,落日一回头。

  骨重人难跨,蹄轻道未修。恨多皮相者,不识瘦骅骝。

  老女

  老女垂■<髟坐>髻,低眉敛素蛾。晓妆怜对镜,秋织恨抛梭。

  被薄鸳鸯冷,床空蟋蟀多。隔邻看新妇,箫鼓夜来过。

  老将

  老将悲衰落,幽燕气尚雄。虬髯须挂剑,猿臂已伤弓。

  帝宠嫖姚少,人知廉颇忠。低头怜战马,日落大江东。

  老树

  老树风霜古,苍然岁月深。蟠根坚抱瘿,挺干冷披心。

  材大难为用,丛神未可侵。自怜舟楫贵,托迹远山芩。

  放雉

  耿介应遭急,文章不庇身。鹰鹯岂有怨,强弱自输入。

  见草犹思伏,投林敢认真。归来闻一鸲,珍重保深思。

  伐恶木

  南山荟蔚多乱云,千寻灌木丛幽茑。

  上有蜘蛛结网之狂丝,缠绵虫蝶势矫矫。

  下有鼪鼠穿洞之阴穴,呼风号雨蛇腥绕。

  横占大道人不行,余气盘据骄狰狞。

  天生恶性易藩茂,臭腐久蚀阴阳精。

  日月不照土气死,毒湿力尽天终倾。

  西风昨夜下林莽,磨取长镵成独往。

  山鬼迷人无借丛,鸱鸮叫月绝其党。

  霹雳声随雪刃挥,根翻倒地空十围。

  念君枉长大枝叶,但作空山萤火飞。

  雨后池上看注水

  小筑空庭月一方,通渠引水自相将。

  已浮萍影开清照,未种莲花有净香。

  接雨鱼浮群仰沫,迎风燕堕喜翱翔。

  新横短楹堪容榻,谁过习池醉不妨。

  春日山中独坐

  阳春无事得相宜,大道无心静者知。

  鸟渡溪中忽写照,人来林下偶逢诗。

  山深草木皆成路,天远川陵不隔篱。

  坐看百花开谢了,水穷云起是何时?

  述往事诫子玉章

  少年容易老,莫恃岁月长。我昔如尔时,面发光娘娘。

  才高转游惰,放废学清狂。忽忽十年逝,转眼惊苍黄。

  读书有妙理,动静常相妨。入市违流俗,入山羞遁藏。

  所以三十余,歧路逐亡羊。途穷易颠踬,志大多荒唐。

  锐年已去半,能经几彷徨?海帆有驶流,崖辔无回缰。

  清浊随缨足,小子歌沧浪。

  春晚登东山

  夕阳影里乱山多,春雪流澌下碧波。

  偶为看云来远峤,闲随采药入灵阿。

  黄金气索砂方贱,绿绮声调道性和。

  尽日著书常不厌,饭牛归去夜闻歌。

  咏盆中石菖蒲

  菖蒲九节灵,犹带寒云气。产此仙人粮,治兹聋与聩。

  我行万山中,竭之如见贵。苍龙护秃尾,青蝇避辛味。

  高远通神明,服食生敬畏。奉以沧浪清,不敢埒凡卉。

  下第途问題壁

  莫因萧涩笑干将,风雨难消日月光。

  梦里问天空有路,愁来渡海苦无航。

  欲抛书箧终何事,便放杯觞耐自荒。

  若比英雄应不减,人间多少夜郎王!

  独游废寺

  古木荒垣野火青,暗风吹土上幡铃。

  空厨鸟啄天花饭,别殿狐翻地藏经。

  面壁九年非顿悟,当头一棒未全醒。

  谁能共解无生说,秋草寒烟月在亭。

  壬申秋避乱山居

  披荆入深谷,下有野人居。门巷浑白雪,藩篱带幽菊。

  秋气何寂历,日光正落寞。闲扪垂树栗,饥摘盘墙菽。

  风急动砧碓,天高余樵牧。秋思咽寒泉,狐踪倚落木。

  坐看林影变,行见稻芒熟。凄凄晚鸣蛩,茕茕独立鹜。

  天心方悠悠,人事亦碌碌。东贼围不解,西兵胆犹缩。

  流民血里疮,运车泥没辐。轻身羡去燕,侧耳惊逐鹿。

  中夜起彷徨,独坐念倾覆。安得秦人源,同行迈卜筑!

  看东溪涨 (时壬申东乱后)

  山水流石如压斗,冲压不服石反走。

  水狂石怒两相角,崩击余波及败柳。

  东崖宿石没铁牛,屹立中流时昂首。

  众石见之作其气,引类争投共呼吼。

  水势追吞不可回,过峡麇争那敢苟。

  凝窝下射东崖根,石性不移终有守。

  前山瀑布气不平,遥应后军来接肘。

  奔流虽勇有观望,避石傍行反鲜纽。

  鱼虾远徙浅滩崖,微纤恐入蛟螭口。

  君不见,昨日半天龙取水,雨中鲤鲔大如手。

  官军行

  官军过处如虎屯,妇女逃走村起尘。

  鸡犬甘心供兵食。临行劫掠还伤人。

  持刀吓民一何勇,赴阵杀贼一何悚!

  留贼还作劫民资,马后斜驼双女儿。

  哀朱太守

  崇祯五年正月,辽兵囤莱州,官军不进。太守急绐贼与平赋,伪降。太守赴贼盟,被执,死之。

  城上旄头夜光荡,辽贼三万欢声唱。

  正月围城至八月,分盐煮弩悲相向。

  朝廷宰相会议频,征兵羽檄如风云。

  官军筑垒百里外,战将连营几十旬。

  咫尺不知敌出没,贼来风雨惊冲突。

  东人运米不到城,化作莱河道旁骨。

  牛车满道无主收,官司敲朴尚不休。

  贼营妇女正歌舞,莱民昼夜空回头。

  太守登陴自挽戈,用人缓颊作随何。

  单骑不愧汾阳气,回纥原非药葛罗。

  旁人亦识出非计,儒生吏士皆牵袂。

  独往坚持入虎穴,甘将一死为臣例。

  入营就虏闻胡哨。伏发合围刀出鞘。

  绯绶金章闪烁明,城上号眺城下笑。

  杨将军、谢中丞,誓同生死固守城。

  壕边骂贼气耿耿,张许安能独擅名?

  噫吁戏哀哉!廓谟由来关将相,忠臣死后还分谤。

  假使盟成自解围,二子功在凌烟上!

  哭王钟仙律诗四首并引

  钟仙,余诗友也。家南山下,贫而孝.孤介不偶。癸酉孟春三月中,有母妻之丧。又二日。钟仙作诗自挽,一恸而绝。余哭之以诗志方也。

  一

  奇穷理数总难齐,生死怜君性不迷。

  莱子殉身终奉母,黔娄冥路又逢妻。

  夕阳破屋无烟火,垢面添丁有泪啼。

  收取相如遗墨在,箧中多半故人题。

  二

  文章今古死无裨,生不成名殁岂知。

  白玉自颁词客沼,黄泉犹赋鬼仙诗。

  无钱免使乌衔纸,有锸何妨蝇吊帷。

  琴已绝弦山水尽,伯牙不是哭钟期。

  三

  雄心傲骨气铮铮,十载空谷泣路声.

  贾岛诗穷因瘦死,伯伦酒渴乃捐生。

  蠹残鲁壁书仍在,龙没延津剑不平。

  从此终南无气色,西州何处扣柴荆?

  四

  曾与东谷题崖壑,风雨离披醉未醒。

  一日四愁强酒破,十年双眼向山青。

  如君佳句犹传说,似我新诗可耐听。

  一束青刍满把泪,龙蛇漫藏少微星。

  五日采九仙山石菖蒲同李鹤汀泛酒

  半夜寒光起石根,仙人才去海云昏。

  采来灵岛三花影,留得天池九节痕。

  知我骨轻堪入道,看君机少可通文。

  一杯为满苍龙脊,洗却从前老病魂。

  同臧美斯刘奎墟从青霞君夜醉

  山人野客共为群,丹气炉香入夜醺。

  龙自洞中传蛰法,鹤从天上得灵文。

  止疑醒后市朝变,不待归来魏晋分。

  料得流俗应大笑,虫飞蛙沸正纷纷。

  山中谢俗子

  蜀犬方吠雪,夏虫未知冰。扮榆有翔雀,嗤彼垂天鹏。

  方隅匿闻见,遂使耳目懵。谁信区宇外,日月没川陵。

  昊旻空苍茫,溟渤自沸腾。山海与南华,迷蔓如枯藤。

  不及芝兰质,湿气犹堪蒸。聚散谋腥膻,腐鼠吓霜鹰。

  安得凉飚至,吹此群飞蝇。

  远念旧游①

  佘以庚申别虎丘,今十二戴矣。辛未仲冬,闻故人陈古白、赵凡夫俱先后谢世,远念旧游,因长言之以纪往怀。

  少年气壮轻远游,一鞭千里来吴邱。

  两眸射电照秋水,吞吐青莲江汉流。

  为爱虎邱一片石,读书买酒寻幽客。

  煮遍惠山绝品茶,踏尽阮家几两屐。

  是时古白住塔院.山僧寄语凭相见。

  一首新诗成故知,人生何必先觌面?

  山门松桧剑池泉,临池步月共参禅。

  或逢游女看歌舞,时与邻僧得往还。

  除夜守岁居兰若,风雪寒灯照寥廓。

  老衲煨炉共煮炊,一仆拥衾如病鹤。

  又向寒山看野梅,买舟蹑矫遍江隈。

  凡夫自作山中主,留客灵岩十日回。

  灵岩路入神仙宅,响屟空留西施踖。

  天池茶树万林青,玄墓梅花千岭白。

  看尽江南雪后春,春回冬尽客巾贫。

  自别水国林社后,无复山阳笛里人。

  江山如梦年华逝,骥足鹏腰犹淹滞。

  岁暮烟波不见书,天涯云树空悬睇。

  茫茫南北十余霜,游子愁多鬓亦苍。

  海内故交零落尽,空山雪夜忆金阊。

  ―――――――――――

  ①题目为校点者所加。

  九日迟邱子康不至明日欲追游东山又不果

  菊团白露酒中山,高客无心任往还。

  霜老茱萸囊自满,石悬薜荔屐谁披。

  交情鸿雁来无定,幽兴云霞动若关。

  我欲从之疏懒甚,千林风雨一人间。

  邱子廪赠诗山楼兼馈蔷薇露

  小楼山色坐晴阴,客许题诗岁月深。

  赠我胜投青玉案,感君唯寄白云心。

  水香和露收芳雪,花气流酥出翠芩。

  借问水晶盐可似,伊人无处得追寻。

  青霞洞

  石裂天开见丹阙,中有至人藏恍惚。

  饮炼冰雪伏砂炉,走掷烟霞煅金骨。

  傍立甲士威狰狞,长剑羽弓秉双钺。

  玉缃瑶函千万重,秘笈层层不敢发。

  仙家无食但饮酒,杯气薰醲香彻发。

  堂上巍巍传赐丹,道冠黄服赤云袜。

  紫石磴上玛瑙盘,银液生光冰箸滑。

  至今不复记滋味,甜雪到肠尘胃没。

  檐悬瀑布白练飞,人言此下通溟渤。

  亭虚照碧阶陛空,仿佛飞日亦飞月。

  不知此时到平地,回头反失青山窟。

  南山白

  朝见南山白,暮见南山青。

  山青山白自气候,顽石确荦岂能灵。

  谁知苔藓非死物,内藏变化皆空形。

  人如麋鹿见其表,斧柯樵唱声丁丁。

  洞门砑处山不见,但见翠眉童子开朱扃。

  仙人真耶或妖幻,何为高居玉室知翻经。

  旁有白虎颔下垂金铃,侍列者谁子?玄裳缟衣列云屏。

  口中酒气尚尚薰美,岂有狐鬼点化,能不臭与腥?

  归来口说眼未见,倏忽辎饼乘青冥。

  天气氤氲紫雾乱,鸾旌白日来吾庭。

  秦皇汉武不可得,我何人斯交游斗与星?

  焚香礼拜三叹息,邪妄能不畏雷霆?

  书中妙墨纵横起,短长满纸青荧荧。

  此即非天亦可乐,空山来往如飘萤。

  始知怜我有造物,诗文相发如新硎。

  何必来求千岁药,南山但种松与芩。

  金银气索丹砂贱。富贵寿考如丝轻。

  天生老鹤瘦不死,长唳一声脱败翎。

  龙打雷

  天上使龙如使牛,云如土块耕犁头。

  犁奔土涌牛走疾,大地云起山河收。

  半空但知鞭牛背,地裂石破惊九州。

  若非神物有全力,阳气郁勃谁能周?

  骄龙苦雨行方懒,早云确确耕来缓。

  雷公长喙乌啄啄,火鳞闪闪开双眼。

  天皇种麦黄姥收,一夜耕到天河浅。

  牛力不及偶一鸣,哀号风雨声轰轰。

  瓮中大叫皮漫鼓,指敲耳响水沸铛。

  涧底抛石振空谷,皆以虚气应作声。

  音无大小随所受,物有远近互相赓。

  凡耳闭塞岂闻天,虫蚁安得听人言?

  期颐耳聋醉汉梦,婴儿病妪方稳眠。

  轻嗽偶语反惊觉,闻雷如坐乘风船。

  声外有声人不识,犹如佛音仙语谈幽玄。

  以龙比牛疑我诞,以云为泥原不幻。

  试登华岳听儿啼,云鸣脚底风吹散。

  拜明空和尚

  坐见前身与后身,身身相见已成尘。

  再来华表谁相识,除却维摩无主人。

  凡圣慈航惟苦行,佛仙觉路是良心。

  不从衣底参罔象,嚼火翻空何处寻。

  喜明空入山因捐山之东建寺

  破衲经行花雨香,虎溪一锡破苍茫。

  教移草木春无象,气动龙蛇夜有光。

  赤脚投林抛败屦,科头煮石指余粮。

  道人舍与山前地,明月白云是上方。

  读王钟仙遗稿

  始信人难死,其言足一生。冰肠余剑气,寒齿带秋声。

  喜怒存君性,悲歌见我情。真堪传不朽,贫贱累声名。

  殡李鹤汀方士南山下

  三千里外无家客,四五年来有病身。

  郭璞爱山多断爪,君平厌世未辞贫。

  途长故里难投梦,鬼弱新阡不起磷。

  岭上旧游松柏暗,夕阳花鸟与君邻。

  冬园散步二首

  一

  无聊随意往,野鸟共人来。拄杖霜履晚,高吟风壑哀。

  深山余落日,浊酒冷苍苔。自愧蓬蒿径,因循未敢开。

  二

  萧疏风日晚,冬日远山微。静谷孤樵响,深林暮羽归。

  夕阳明野色,落木动寒晖。出入因天命,穷愁未可违。

  谈天

  儒者但知读书理,自谓如斯而已矣。

  帖括误人眼中翳,青蝇入户钻窗纸。

  仰天但见空苍苍,日光倒照银河水。

  岂知上有玉京十二楼,茫茫云汉入邑里。

  如人平地看高山,及到山头与地似。

  试将山色较天光,石气晶莹翠相比。

  近前方识有去路,远望空空那可拟?

  女娲难补罅漏在,六鳌才驾参差起。

  天上有天君不信,九州风土原殊蓰。

  泰山看日方半夜,沧海闻雷在水底。

  秦陇衣冠蛮貊言,南华奇异山海诡。

  世人观实不观虚,眯目尊经塞双耳。

  若把青山看作地,朝暮出云固谁是?

  始知乎地有青冥,蚁垤蜂窝纷累累。

  何年凿破青盖翁,赤县千年争寸晷。

  秋山夜静闻蛩

  万物感秋气,萧然尽欲平。夜中动群听,各以其情鸣。

  秋山多远窍,满野尽寒蛩。细吟知何故,凄切同一声。

  是时明月出,独坐开前楹。山风吹木叶,簌簌来相赓。

  微意自中发,倏忽如抽萌。谁念百草歇,内有暗虫惊。

  啼寒求所托,垂翅终何成?壮怀动深省,白发与我撄。

  问山中所遇

  子房未遇汉,追随黄石公。安期本齐士,结交善蒯通。

  椎惊博浪沙,鼎炽建章宫。由来仙与侠,理异气则同。

  常以浑沦气,往来天地中。杀人若有道,刺客多善终。

  男儿存血性,能使心常童。齿发虽脱落,性地岂聩聋?

  死生本虚理,灭投随飘鸿。何必餐丹砂,瘦脑撑方瞳。

  蓬壶隔天海,安知非樊笼?试看成仙者,往往皆英雄。

  盆中石

  具体寒山骨,居然五岳观。一拳藏曲折,四面备高寒。

  云气生虚白,苔光动众端。不逢颠叟袖,谁作丈人看?

  盆中鱼

  大小知鱼命,何年纵巨川?江淮空仰沫,云汉小窥天。

  鳞鬣浑无赖,浮沉剩自怜。可能成变化,蠖伏尔何言?

  盆中松

  矫矫寒霜影,茯苓不出根。一枝藏鹤梦,九里具沙痕。

  拳曲岂天性,孤撑亦足尊。十围终限汝,失托复谁论?

  癸酉仲冬独宿五莲山僧舍二首

  一

  岁暮阴崖霜雪多,山寒石冻冷岩柯。

  溪烟欲散云犹涩,涧树忽鸣风自磨。

  草藉微阳留鹿卧,冰垂悬溜见僧过。

  空林有客山阴返,不问梅花坐薛萝。

  二

  雪满山门路几盘,冻崖悬瀑漱鸣泉。

  疏林月出峰初辟,曲洞云归石有天。

  风铎夜传山半阁,晚潮晴见海心船。

  偶然上界闻钟起,五朵芙蓉出翠烟。

  雪夜山房东溪寺晓钟

  遥闻天簌发虚空,万壑沉沉夜未终。

  敲彻洞云凝不去,响翻落叶下无穷。

  孤僧衲薄偏惊曙,宿岛巢寒未出丛。

  洗尽风尘十年事,月明高照石林东。

  春日山居即事二首

  一

  小筑初成树影繁,高林回合出前轩。

  迎人野鸟知溪路,报客村龙守药垣。

  春雨晓收莺未起,晴丝高卷燕初喧。

  门前新水刚浮砌,欲取桔槔学灌园。

  二

  晴岚入户带花关,天外为家鸡犬间。

  溪鸟无心惊白眼,岫云有意献双鬟。

  入林谁可邀同隐,采药何年拟再还?

  莫道仙源无路上,渔翁应不在人间。

  过东溪随意往

  山映疏林翠影低,数家烟火隔秋溪。

  平沙细菊留人坐,远渚寒云带鸟栖。

  独酌偶然思酒伴,闲行随处得诗题。

  夕阳明灭豆花落,又听虫声过水西。

  独酌池上

  众鸟来林木,夕阳在远枝。瓮香知酒熟.笔涩得诗奇。

  近水倚石坐,群山入盏移。檐间明月出,为我照涟漪。

  同江雪门游淮心寺礼忏

  一径入湖心,菰蒲秋水阴。客尘怜净土,宿劫扫元音。

  冉冉云翻贝,霏霏香出林。山门横贯柳,古殿绘灵禽。

  僧老旃檀气,佛尊龙象深。共分香积饭,难布给孤金。

  归路凭渔棹,茫茫何处寻。

  秋日山居即事二首

  一

  金天白露下疏林,晓色晴岚一半阴。

  秋意渐随藜杖瘦,闲情偏与菊篱深。

  苔光透竹娟娟冷,水气浮霜细细沉。

  独把钓竿缘底事,鸥凫不起是吾心。

  二

  门前新雨涨平滩,秋满菰蒲净碧湾.

  夜半寒声先到树,晓来爽气已连山。

  云轻渡水晴皆湿,雁过惊沙起亦闲。

  扶杖高原看鸟灭,无穷红叶下潺溪。

  醉

  醉眼爱山青,林风吹复醒。兴阑云漠漠,口渴水泠泠。

  奇字书墙遍,狂吟借鸟听。不嫌藜杖短,扶上小山亭。

  白发

  早起悲明镜,愁心未肯降。自怜身偃蹇,化作鬓苍浪。

  书积蠹鱼泪,丝抽促线肠。侍儿休镊白,无复少年场。

  琅邪台观海二首

  一

  海道东南天半阴,三山明灭影沉沉。

  骊珠才进波涛黑,鲲翅微鸣风雨深。

  寥廓沧桑愁变化,苍茫云汉杳追寻。

  田横徐福浮沤尽,一叶扁舟自古今。

  二

  灵山东望接扶桑,日出人间夜未央。

  星斗浮沉随浩渺,鱼龙鳞甲动光芒。

  飘摇欲卷天为满,吐纳全收谷尽王。

  潮汐往来蜃市幻,海鸥泛泛笑秦皇。

  秋兴和子廪时将有远行

  烟晴天末见平山,高阁垂帘飞鸟闲。

  客思蒹葭应有路,秋程鸿雁若相关。

  车篷雨细愁能载,履齿风流杳莫攀。

  回首西林霜叶赤,天涯曲曲水湾湾。

  赠胡慕山翁①二首

  癸酉历下赠胡慕山,章丘人,以孝旌食廪,自称“神枚翁”。吾先世通家,父执至余三世矣。年七十二,而情不衰。为诗以赠之。

  相逢半日是黄虞,叟面童心世法殊。

  身似鼎彝存太古,人如怀葛见元初。

  袖中携有神枚卷,箧里传多远岁书。

  笑杀时交无意味,云雨反复欲何如?

  交情三世见龙钟,久别忽逢涕泪生。

  大孝有余伦尽厚,至诚能动寿为征。

  园桃亲摘霜前果,场稻遥分水下舂。

  七十老翁何所急,夕阳奔走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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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題目为校点者所加。

  醉归月下二首

  一

  醉里山公骑马回,月明人笑接罱歪。

  罗衣犹带青苔色,才向溪边扶起来。

  二

  浑疑踏雪来明月,却对梨花笑晚风。

  隔水不知雪是影,一声孤啸出林中。

  秋日雨后同李方壶九弟见复登超然台二首

  一

  古城杞菊近荒凉,秋色连天正淼茫。

  云外川陵青簇簇,林间河汉郁苍苍。

  艰难世路空长剑,老大乾坤一短裳。

  海内交游离乱后,凭高横睇忆山阳。

  二

  穆陵北望气萧森,东接扶桑大海阴。

  韩信坝头雨初霁,琅邪台上日将沉。

  千年书剑江湖梦,万里旌旗关塞心。

  惆怅不堪频极目,荒城秋暮起寒砧。

  秋日山居

  灵籁满山秋气豁,先到草根与木末。

  灌丛萧寂不待霜,石泉滴沥那复渴。

  东崖日出白露晞,的砾溪沙净拨拨。

  微风到叶色先变,树底鲜红手可拨。

  秋园早起晚花少,衣帢凉生换旧葛。

  入林鸟影晓偏静,绕野虫声晚更聒。

  谁能酒熟行自斟,野菊含香未堪撮。

  枣栗垂墙风便收,十亩稻田夜来割。

  农家喜乐近中秋,儿女啼哑谁耐喝!

  春日过孙柔克同王中山登楼合壁问韵

  楼下藤花蔓紫浓,绮寮低掩碧光溶。

  倒来绿蚁堪浮爵,挥去青蚨不挂筇。

  君命题诗多草率,我行入席转从容。

  十年再过巴山路,雨覆云翻万事慵。

  过刺史孙德履园时将旋里

  胸中邱壑有如斯,斗米安能得系之。

  白水羡君终遂性,青山笑我久违时。

  入林灵运来还去,种秫陶潜归便宜。

  当道何人存古意,拂衣东海忆莼丝!

  东园文会①

  甲戌春,邱子如、子廪东园文会,甚盛也。余频过不厌。

  药栏花榭如吾意,皆有文心入此中。

  泼墨题墙多使酒,披襟临水欲当风。

  芳尊野客白云席,奇字名流青桂丛。

  每向东家问藜火,习池春草一时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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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题目为校点者所加。

  山中怀京师大兄

  郁郁帝京居,中有宦游人。文章走天下,物色空埃尘。

  出身各一道,屈伸皆有神。譬如大材木,空山久嶙峋。

  一朝遇斤匠,转致达枫宸。乾坤眼中小,冠盖何足论。

  朝翔青琐闼,暮集黄阁宾。片言取卿相,遇合古多因。

  应念南山下,袄杜歌沉沦。兄为云间鸿,弟为水底鳞。

  同枝不相及,所托何必亲。贫贱久别离,面目空因循。

  头白守故业,独坐仰秋旻!

  闻孝廉侄如云得上品牡丹兼询分花之法

  名花产厚质,卉族称独尊。元气何磅礴,芳艳耀名园。

  人情私所好,贵买归庭藩。移花勿移土,移土伤本根。

  剪花勿剪蒂,剪蒂枝叶髡。君花压众芳,开大如车轮。

  主人喜独立,不许众花伦。爱惜内篱落,戕戈地下魂。

  造化无分别,美丑多并存。一本难贱弃,珍重雨露恩。

  别德州孟幼舆兼寄卢得水进士为游岱约

  再来应可必,忽忽故乡归。所念在之子,云霞出翠微。

  川岳与文人,造化留情机。当其未遇时,梦寐相依稀。

  不必造高深,神气已翻飞。胜游岂得阻,结驷焉可违?

  愿如泰山松,岁寒无愆期。

  明空上人同大众开田

  长镵短锸乱云堆,夜有山神劈草莱。

  月满旃檀千树映,春随簷卜一时开。

  收将瓜豆年年种,分作苗根处处栽。

  倒转铁牛耕不了,天荒破尽见如来。

  題画《寒山图》寄长山刘永载二首

  一

  或说前身是画师,兴来泼墨有余思。

  白烟点出青天色,一片秋山无尽时。

  二

  一时邱壑深如许,与尔其中得妙游。

  思欲结茅留不住,乱云无数过山头。

  秋夜

  溪壑秋深夜闭关,渺然风雨一时还。

  林声远谷疑传水,蛩话空原不断山。

  木叶似投诗鬼信,月明初冷定僧颜。

  千岩暗室一灯迥,长啸开窗星斗斑。

  诫薄交人

  朝云出海甸,夜月升川陵。万物随所托,生意何含弘。

  游心在忘物,大化贵无竞。居独不自始,感激生爱憎。

  桃李本无意,累累实相仍。谗谀何重厚,听者自生懵。

  秋风弃败扇,绮绨将何凭?片言生疑虑,绝弃如割绳。

  世交在眉睫,古道存贞恒。初意当自爱,中道竟模棱。

  一笑少年子,面热多淫朋。智慧有时倦,群小安可矜?

  落落南山石,聊以曲吾肱。

  天伦一日乐①

  癸酉仲冬,送九弟会试。是日,同酌老母膝前承欢,各醉也。老母因责予疏狂下第之罪,又教九弟以作吏清白,迷先人二事为家法者。予兄弟皆泣拜命,各跪进酒卮。谨志之,以志天伦中一日之乐。

  严霜仲冬晨,季子念行役。兄虽落魄归,弟是春明客。

  炎凉人气殊,骨肉本无隔。下山送别离,老母布筵席。

  大舅自乡来,饯甥实借泽。其人田舍翁,吉语相促迫。

  年老伤同胞,留坐语畴昔。远言儿女事,笑谈杯屡易。

  见余惨不欢,颜色多跼蹐。老母呼我前:“汝命岂独厄?

  才名三十年,虚劳竟何益!天心唯眷勤,放荡易抛掷。

  及此不自努,尔发多早白。回头顾季子,一身有重责。

  功名伏祸机,门户从前积。尔父历清要.永贫无儋石。

  官俸五百金,捐帑当易箦。安知子孙福,非食前人德。

  何事饱与温,能不愧服舄?”言终泣有声,兄弟泪填膈。

  同悲味不同,明发怀难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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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题目为校点者所加。

  不答庵独坐《天史》告成二首

  一

  秋阳商籁晓来新,梦里烟霞醒见身。

  石眼奔云催逝景,日光穿隙动行尘。

  本多唾溅堪消劫,尚有飞扬未断嗔。

  观想无穷惊起坐,青天缺处涌冰轮。

  二

  何缘幽愤苦耽奇?祸福还羞造物知。

  管底窥天遭鬼谑,道旁筑舍出狐疑。

  庄周梦蝶存消息,臧谷亡羊有路歧。

  久欲逃空去寒谷,春风吹律问参差。

  怀鹤 (并序)

  家蓄一鹤数年矣。戊辰携家入山共载之,殆作林下清侣也。日来健翮初修,玄裳似沭,翘首望云,却膏霄而顾影,梳翎曝日,濯白露以长鸣。余因愧乏稻梁,亦知翩翩者非篱下物也。于九月初旬之夜,忽戛然孤唳者久之。及晨,则高視阔步。俯仰徘徊,振翼而起,及乎天半。渺阆风之九万,渡弱水之三千。仰睇云霄,杳然无际。虽情不能已,余实为鹤得意焉。因赋诗以别之。

  一

  云里青天路几盘,顶砂不动任风抟。

  徘徊故地能无意?天远风高欲下难!

  二

  旧住蓬山海上峰,千年一别暂相逢。

  可怜望断鹙鸧眼,空向尘泥数脚踪!

  三

  华表重来忆旧翎,林间随地有松苓。

  不如深入青冥去,海内何人识一丁!

  四

  不合常留雁鹜池,人间天上总藩篱。

  往来只在空虚里,鹤在庭中我未知。